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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篇小说:蛛有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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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花朝晴起网
作者:夏眠以冬
2021-01-18 07:00
一 雨,越下越大了。 秦墨伸个懒腰,合上书。细密的秋雨中传来细腻的女声:“公子。” 一叶扁舟朝湖心亭靠过来。素纱白裙,身背布篓的女子站在上面,轻纱覆面。 女子笑笑:“出来匆忙,忘了带雨伞,不知能不能在这儿避避雨。”湖心亭并不属于谁,但秦墨先到,出于礼貌,开口一问。 秦墨还礼:“姑娘请。” 女子绣鞋被雨水浸透,鞋底湿滑,刚解下布篓,就重心不稳,仰面向后栽去。秦墨一惊,抬手接住女子。 面纱滑落,女子的面容精巧,肌肤吹弹可破。秦墨抱着女子,痴痴僵在原地,直到对方轻咳,才意识到失礼。 女子性情豪爽,并不计较,反倒走上前,拿起石桌上的传奇小说,随手翻开折了角的一页。 是西游记第七十二回,盘丝洞七情迷本,说的是唐三藏被七只蜘蛛精迷惑的故事。 女子的嘴角诡异一弯:“公子相信世上有蜘蛛精吗?” 秦墨这才迷迷惑惑回过神:“姑娘说什么?” 女子嘴角一牵,不再说话。 秦墨犹豫一下,说:“在下秦墨,敢问姑娘名字?” “阿蛛。” 秦墨说:“珠玉生辉,好名字。” 阿蛛摇摇头,诡谲一笑:“不是珠玉的珠,是蜘蛛的蛛”说着,撩起额上的刘海,露出眼角的蜘蛛胎记。 青色的胎记让秦墨倒吸一口气。阿蛛掩嘴,莞尔一笑。 约莫半个时辰,雨势渐收。阿蛛登上小舟,转身道:“多谢公子。” 秦墨点头,不经意瞥见脚边落了条白帕子。刚想叫住阿蛛,抬起头,只见茫茫湖面,哪里还有半个人影。 惊疑之下,走到亭边,看见湖面上飘着许多黑点,仔细一瞧,竟是许许多多的小蜘蛛,漂在水面,死了。 二 傍晚时分的天依旧阴沉沉的。 秦墨回到家,回忆起清早的离奇遭遇,女子的音容相貌竟在脑海里挥之不去。索性铺开了宣纸,提笔画下来。 最后一笔落定,院子里传来清脆的嗓音:“秦墨,秦墨!” 隔着窗子望去,是未婚妻,沈冰燕。 秦家与沈家都是杭州的大户,两家子女从小指腹为婚。 可沈冰燕不喜欢秦墨,五年前跟一名穷酸书生跑了。家里人找了几年未果,直到半个月前,又自己跑回来了,说什么也要嫁给秦墨。 秦墨父母亡故,如今婚姻全凭自己做主。秦墨心善,并不在意什么名节清誉,就答应下了,下月初就是婚期。 秦墨不嫌弃自家女儿,沈家自是高兴,让女儿经常做些小点心好讨秦墨欢心。 此刻,秦墨听见沈冰燕的声音,怕她误会,正准备收了阿蛛的画像,却见未婚妻不请自入。 “在画画?” 秦墨想想其实也没什么,便如实点头。 沈冰燕凑上前,看见画中女子,脸“唰”地一白,点心盒应声落地。 她抓着秦墨的肩膀,急道:“你怎么会认识她?你知不知道她是谁!你难道没看见城中的通缉令!” 三 秦墨在杭州城外的小院前停住脚。 拿出白丝帕对着右角的小字看了又看,自言自语道:“应该就是这里了。” 手悬在半空,心头有些紧张。事实上,自从湖心亭偶遇,他的心就不再平静了。往事如潮水,将他一点点吞没。尽管沈冰燕几次阻止,他还是忍不住想来见见她。 门没上锁,敲了十几下,却无人回应。他心底疑惑,径直进了去。 小院不大,堂屋外躺个人。 秦墨上前,阿蛛已经昏死过去。玉手前伸,似要去拿什么东西。不远处放着一只布篓,封得严严实实,不透一丝缝隙。 他将阿蛛抱进屋子,安置在床上,喂了几口水,对方才缓缓睁开眼。 他问她怎么会昏倒?阿蛛见是他,也没多少惊讶,只摇摇头。可她瞥见门口的布篓被人挪了地方时,神色陡然变化:“你打开了我的布篓!” 秦墨一愣,说:“刚才抱你进来的时候,看它碍事,挪了地方,并未打开。” 阿蛛松口气,道:“不瞒你说,我并非本地人士,来此是为了投奔妹妹,布篓中装的是一些普通小玩物,怕你看了笑话。” 他想起正事,说:“上次姑娘走得急,落了条帕子。”说着伸手去掏怀里的手帕,谁知却带出一张写满墨迹的纸。 四 那是一张通缉令,画中女子与阿蛛极相似。 阿蛛见秦墨窘迫的样子,淡然一笑:“没错,这画中的女子的确是我。” 她说自己命苦,从小就被卖来卖去,一个月前嫁给了一个叫方化的富家男子,可成亲当夜丈夫却不知为何死了,她怕公婆诬赖,这才逃了出来,没想到还是被诬告了。 如今房租到期,又身无分文,真不知接下来的该怎么办。 秦墨听了,失神般呢喃几句,说:“若无去处,可以先到我家。” 阿蛛想了想,同意了。 秦墨回家,差人收拾间干净的屋子,又帮阿蛛把东西搬过来。 其实,阿蛛的东西并不多,除了几件换洗衣物,就剩那只布篓,她收拾好衣物后,又特意将布篓锁进柜子里。 吃中饭的时候,秦墨叫了阿蛛,说此处还算清净,尽管吃住就是。 阿蛛的脸色有些白,像是生病了。 她点头道谢,拍拍衣袖,有什么东西从里面掉了出来。 吃过午饭,收拾碗筷的时候,家中的丫头发现餐桌旁不知何故多了十几只小蜘蛛的尸体。 五 第二天,沈冰燕照例提着点心来到秦家。 此时,月华如洗,照在院中晾晒的衣服上。她愣了愣,大步到书房,看见阿蛛被秦墨环在怀里,手把手在教她写字。 阿蛛对沈冰燕礼貌一笑。 “我来介绍,这位是……” 秦墨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被一把推开。沈冰燕上前,抓住阿蛛的手腕,一直拖到大门口,甩开她:“你给我走,这里不欢迎你!” 秦墨有些生气:“你这是做什么!” 沈冰燕道:“她是杀人凶手!” 秦墨将事情的原委讲给沈冰燕,沈冰燕却半字不信。两人吵起来,秦墨急了,青红着脸,厉声道:“我们还没有成亲,这儿还轮不到你做主!”说着将阿蛛带回房间。 擦肩而过的瞬间,阿蛛朝沈冰燕微微一笑。 沈冰燕对着二人的背影大吼:“秦墨,你被他勾走魂了!” 六 因为昨晚的吵闹,秦墨半宿没睡着。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下人已经开始打扫卧房。他坐起身,看见下人手中的垃圾铲里多了几只死蜘蛛。 吃过早餐,沈冰燕又来了秦家。 十月天,阳光不冷不热,照在身上舒适正好,沈冰燕却打了把伞。 秦墨上前询问,沈冰燕拍拍身上的包袱,道:“从今日起,我就住下了。” 秦墨吓了一跳,问:“你父母同意了?” 沈冰燕点头。 秦墨想了想还是觉着不妥,说我们还没成亲,你住在我家总归是不方便的。沈冰燕指着阿蛛争辩道:“那她住在这里就方便了?” 一句堵得秦墨说不出话,只好暂且答应。 下午,阿蛛外出一趟,回来后交给秦墨两张类似于符咒的东西,巴掌大小,上面画着一个吉祥铃铛,她让秦墨将这两张纸分别贴在他和沈冰燕房间里看不见的地方。 秦墨好奇。 阿蛛说:“这是一张祈福符咒,能保佑你与沈冰燕百年好合。你既让我在秦家白吃白住,我也要想帮你做点什么呀。” 听了这话,秦墨心里一阵不舒服,不耐烦道:“客气了。” 七 三个人相安无事过了数日。 这一天,是九九重阳节,也是秦墨的生辰。 秦墨请人做了一桌酒菜,又请了杭州城里的几个朋友畅饮一场,晚间的时候,已醉的晕头转向。等客人走光了,秦墨拉起阿蛛的手,一句一个对不起,最后竟像孩子似的哭了起来。 沈冰燕脸色青白一片,扶过秦墨,说带他回房。然而,沈冰燕并没有将秦墨扶回他的房间,而是直接带进了自己的房间。 沈冰燕先安置秦墨躺下,随即熄灭了房间的灯,解开衣带,躺在男子身旁,声音妖娆妩媚。 秦墨年少,又醉不自持,眼神迷离,口中叫着:“阿蛛,阿蛛。”沈冰燕听见,倒也不恼,继续引诱对方。 就在这时,房门蓦地被人推开。 男子被突如其来的声音惊出一身冷汗,人也清醒一些,借着斜照进来的月光,看清眼前的境况后,慌张起来:“阿蛛,我没有……” 阿蛛淡淡一笑,打断男子:“秦公子,这种事着急不得。” 秦墨知道阿蛛有意讽刺,也不再多说,垂头回自己房间了。 沈冰燕想到什么,在房间中乱翻一通,最后在桌子下面发现一张符纸。 “传音符!你监视我?”沈冰燕恼怒:“我们夫妻二人之间的事,用得着你这个外人多管闲事?” 阿蛛呵呵一笑:“那你也要真的是他的未婚妻才好啊,你说是吗,我的好妹妹。” 沈冰燕气得脸色煞白,转念一想,又眯了眼,邪魅一笑:“姐姐,我知道你想做什么,不过这猎物是我先发现的,何况就算你真抢了过去,你以为主人会轻易放过你?” “不劳妹妹费心。” 沈冰燕对着阿蛛的背影大喊:“我原想顾念姐妹之谊,你如此相阻,不顾我性命,别怪我无情!” 八 阿蛛被告发了。 匿名状纸连同几张不知名的文书一并投入府衙。 早晨,官府来人将阿蛛带去衙门。秦墨来不及梳洗,披了外袍追在后面,一路跟至府衙,快把鼓皮敲破了,衙门老爷才不得不升堂。 秦墨极力辩解,说没有证据,怎可诬告好人。 衙门老爷抖了抖脸上的赘肉,冷笑一声,扔下几纸文书。 那是不知被谁从哪里弄来扔在府衙门口的案宗,上面是远在山西与湖北的两桩悬案。 两名死者死法如出一辙,皆是成亲之日猝死,新娘子不知所踪,而离奇的是,失踪新娘的画像都是一个人,阿蛛。 阿蛛先后嫁过三次,丈夫却都在成亲之日离奇死亡。 衙门老爷说阿蛛是名流窜作案的女杀手。秦墨不信。衙门老爷看秦墨有意救阿蛛,眼珠滴溜一转:“其实,想救她也不难,秦公子是个聪明人,家中亦是衣足显贵,该怎么做,心里该明白。” 秦家虽是大户,但父母亡故后,秦墨未有稳定收入,平日皆是吃家中老底,一下子拿出许多银两也不是件容易之事。但他不想让三年前的事情再发生一次,一咬牙同意了。 九 该卖的卖,该借的借,一切办理妥当已是三日之后,这期间,沈冰燕却不知去了哪里。 阿蛛从牢里走出来时,脸色苍白,腿脚发软。秦墨心疼地抱起她,阿蛛顺势靠在男子怀里。 回去的路上,阿蛛问秦墨:“你就这么相信我?” 秦墨笑笑:“你的性情我最了解不过了,连只蚂蚁都不忍心踩死,又怎么会杀人?” 阿蛛笑:“你才认识我几天?” 秦墨站住脚,金秋的阳光从头顶照射下来,他看着她细致漂亮的眉眼,宛如看见平湖秋月。他说:“我从未忘记过你。” 阿蛛怔了怔,又往秦墨怀里贴了贴,犹豫再三,她说:“秦墨,我们成亲吧。” 他说:“好。” 十 秦墨去退婚,才知沈冰燕三天前就回沈家了,却不知为何接连昏迷几日,请了大夫也瞧不出端倪。 秦墨与阿蛛的婚礼定在三日后。 婚礼办得并不华丽,来的人却不少。除了秦墨的朋友,就连衙门老爷也来了。秦墨与衙门老爷随意聊了几句,老爷说:“这姑娘八成是有病的,在牢房的时候,一天要昏倒四五次,你娶了她可算亏了。” 秦墨听了窝火,却碍于对方身份不好发作。 晚间,待宾客散尽了,秦墨轻轻推开新房的门,挑开新娘的红盖头,却发现阿蛛竟在哭。他慌了,撩起袖子去擦阿蛛的脸颊。 阿蛛一下子握住他的手,道:“秦墨,若有一天,我不在了,你就忘了我吧。” 秦墨呸呸两口:“说什么,多不吉利。” 阿蛛笑:“我是说假如,假如我比你先离开人世。” 秦墨抱住她:“那我就守着我们的孩子,一起快快乐乐地过日子。” 阿蛛又笑:“好,那你答应我,娶了我就不能再碰别的女子,尤其是那个沈冰燕。” “好,我记下了。”说着,便要去吻阿蛛柔软的双唇,谁知,女子触电似的从床上跳起来:“不要碰我!” 秦墨没想到新婚之夜会被新娘子赶出房间,不仅如此,接下来的日子,阿蛛也没有与秦墨同床共枕,只要秦墨一想碰她,她就发疯似的将他赶出去。 慢慢的,秦墨发现了异常。 十一 沈冰燕再来找秦墨是半月之后。 这天阿蛛上街买菜。天阴沉沉的,看不见一丝阳光。沈冰燕衣衫凌乱,鬓发未梳就跑来秦家,看见正在院中读书的秦墨时,有片刻的讶异。 沈冰燕见秦墨闷闷不乐的样子,嘴角牵起一抹神秘的笑:“成亲这么久,竟还没与新娘同床,难怪不开心了。” 秦墨惊讶,他们夫妻二人之间的事,沈冰燕如何得知? 沈冰燕没有正面回答,而是神秘一笑:“你相信这世上有蜘蛛妖吗?” 他一怔,想起湖心遇雨那次阿蛛也问过他同样的问题。 沈冰燕并不在乎秦墨的想法,幽幽道:“你听说过‘白血蜘蛛’吗?” 十二 沈冰燕说,白血蜘蛛含剧毒,好杀,成妖后的它们更喜吃人。而阿蛛,就是一只白血蜘蛛妖。如今,她不杀你,只是想把你养得白白胖胖的,然后再吃掉。 秦墨怔愣,想起阿蛛这段时间的殷勤,饭菜食谱无不亲自细心调配。 沈冰燕讪笑:“难道你就没有发现家里有什么异常吗?” 秦墨呆住。是的,自从阿蛛住进来后,墙角檐下无缘无故多了许多蜘蛛网,每天下人打扫房间时,经常发现许多蜘蛛的尸体,他只当家中潮湿,这才招来许多蜘蛛,根本没往其他方面想。 蓦地又想起什么,秦墨拔腿就往阿蛛房中跑去。房中空无一人,柜子上了锁,找了块石头,砸开柜子,拿出那只布篓。他定定神,犹豫半晌,缓缓打开。 天呐,里面竟是许许多多的活蜘蛛。 她说的是真的?这些蜘蛛都是阿蛛杀的吗?她为什么要杀自己的同类呢? 秦墨浑身冒出鸡皮疙瘩,他问沈冰燕该如何办?她悄悄贴在秦墨耳边说了一个名字:虫生阁。 虫生阁是一个杀手组织,只要付银子,人妖通杀。 秦墨信了沈冰燕,第二天就起程前往虫生阁。 十三 数日后,秦墨归来。 沈冰燕打着伞从房间出来,伸长脖子朝门外看了两眼,低声道:“你没有去请虫生阁的人?” 秦墨不语。 中午,阿蛛准备了酒菜为秦墨接风洗尘。 餐桌上,秦墨向沈冰燕敬了几杯酒,沈冰燕胸有闷气地喝着。 酒至半酣。秦墨拉了阿蛛出去。 阿蛛不明所以,却见一名手执法器的除妖人径直走进屋里,不消片刻,里面传来一阵打斗的声音。 阿蛛惊诧:“这是?” 秦墨并没有完全相信沈冰燕,更巧的是去重生阁的途中他遇见了与沈冰燕私奔的书生,他从书生口中得知沈冰燕早在一个多月前就染病去了。 秦墨大吃一惊,心底有了猜度。于是,他半路折回,请了一名除妖人。 果然不出所料,沈冰燕才是白血蜘蛛。她为了接近秦墨,暗中幻化成沈冰燕的模样,蜘蛛怕光,所以晴天的时候总是打一把伞。 两人眼见沈冰燕在除妖人紧逼下,化成一只白血蜘蛛。 十四 就在秦墨松口气的时候,白血蜘蛛妖突袭而来。 阿蛛纵身一挡,脸颊处被咬了一口。 除妖人见状,再度施法。蜘蛛妖挣扎着大喊:“秦墨,你被她骗了,她是虫生阁的杀手,接近你不过和我一样的目的。” 秦墨没有理会,充满爱怜地看着阿蛛。 女子脸色惨白,脚步一个踉跄,向后栽去。 她躺在男子怀里,心想:明明这般硬朗的轮廓,却生了这么一双温柔率真、胆小懦弱的眉眼。 朦胧中,回到多年前。 十三岁时被卖给杭州大户当丫头。 她记得,这户人家有个小少爷,还是开始懂事的年纪,最喜欢搬个凳子坐在边上看她洗衣服。 看着她泡得红肿的手问:“小少爷问,你爹娘舍得你来我家洗衣服吗?” 她淡淡一笑,姐姐没有亲人。 小少爷一怔,踢开面前的洗衣盆,拉起她的手,说,那以后就让我来疼姐姐吧。 那之后三天,他都不允许她洗衣服,终于,第四天傍晚的时候她被人带走了。 之后几年,兜兜转转。再回到杭州已是七年以后。 杭州城的花街柳巷,她站在青楼中央,在此起彼伏的竞价声中听到少年突兀的叫价:“我出一千两,赎身!” 她一怔,当年的孩子已然出落成倾城少年。 后来许多年里,她都在想,当时如果不是主人以一千零一两的价格买下她,又或者秦墨出门的时候多带了一张银票,或许她的命运将会截然不同。 十五 除妖人说白血蜘蛛的毒虽然见血封喉,但阿蛛脸上那道伤口却不是致命的原因,真正致命的是她身上种下的“蛛毒”。 阿蛛的确是虫生阁的人。 虫生阁是江湖中一个杀手组织,它的特殊之处不仅在于一旦成为里面杀手,除非死否则永远无法脱身外,更在于他们杀人从不用刀刃,而是利用各种虫毒妖怪。 阿蛛就是其中一名杀手。 几年前,主人买下她时,在她身上种下“蛛毒”。这种毒很诡异,可令与之亲吻之人中毒身亡。 这些年,她或扮成新娘,或扮成妩媚娇娘,总之在与男子亲吻中,不知不觉要了他们的性命。 但“蛛毒”性烈,以身体养毒必须定期用蜘蛛吸取身体里的过剩毒液。 白血蜘蛛号称毒中之王,用它吸毒效果要比普通蜘蛛好一百倍。 附在沈冰燕身上的白血蜘蛛,就是主人送给阿蛛助她吸毒用的。 白血蜘蛛深知此毒毒性剧烈,就算自己号称毒中之王,总有一天也会死在“蛛毒”之下。 而唯一的解毒办法就是找一个九月九月申时出生的人与之成亲,再吞其骨肉。于是,白血蜘蛛这才找上秦墨。 白血蜘蛛逃走后,阿蛛只能靠普通蜘蛛吸毒,可这些蜘蛛无法承受剧毒,片刻便一命呜呼,所以阿蛛的身边总会莫名多出很多死蜘蛛。 十六 朦胧中,阿蛛感觉被人轻柔地抱起,睁开眼,已是精致奢华的床上,她听见秦墨温柔的嗓音,一声声叫着:“阿蛛,阿蛛。” 他与她曾两度擦肩而过,第三次,才终于知道她的名字。 那种被世事无常阻隔在两岸的爱,在时间长河中,在对彼此深深的思念中,被无限放大,直到沧海桑田,刻骨铭心。 “阿蛛,你可知,当初沈冰燕提出要嫁给我时,为何我一口就答应了吗?不是我将婚姻当儿戏,只是因为如果和我相伴一生的人不是你,那么,是谁也无所谓了吧。” 十七 红烛帐暖,终于随着晨曦微露,越走越远。 阿蛛醒来,房间还燃着香。 她好像做了一个梦,一个极尽旖旎缠绵的梦。蓦地,心口一紧,鞋都顾不得穿,就往屋外跑去:“秦墨,你在哪里?” 然而,没有人回应她。 院子里支了一口锅,肉香弥散在院中。阿蛛愣了愣,泪如雨下。这是唯一的解毒之法。和一个九月九月申时出生的人成亲,再食其骨肉。 “阿蛛啊,世界那么大,我才刚刚找到你,又怎么舍得让你离开。” 她抬头,仿佛看见那个握着她的手说“让我来疼姐姐”的孩子,仿佛看见三年前那个路过青楼却因一两银子而懊恼不已的少年,仿佛看见那个湖心亭中低眉读书的温柔男子。 “阿蛛,原谅我的残忍,几次的擦身而过,我才明白,爱一个人就是孤注一掷,爱一个人就是倾其所有,爱一个人就是万劫不复。” 十八 十个月后。 女子从山间小屋走出来的时候,正巧碰上上山送地瓜的李婶,李婶被女子吓了一跳,责备道:“都快当娘的人了,怎么能不小心呢。” 阿蛛笑笑,没有说话。 李婶又道:“你说这山里有什么好,还是跟我回村子去吧。” 阿蛛摇摇头,她不能回去,她知道主人不可能轻易饶她。 为了秦墨,为了孩子,她必须躲。但她也清楚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 她想,等孩子出世,就把他交给一户善良的人。之后,她就去找秦墨,他说的对,爱一个人就是倾其所有,孤注一掷。 天愈发温暖,李婶帮她搬了个躺椅,坐门口晒太阳。 李婶陪阿蛛说了会话,就起身道:“不早了,我先回去了。哦,对了,昨儿闲得发慌,给你做了件衣裳,赶明给你带来。” 阿蛛感激地点点头。 夕阳西下,阿蛛望着李婶远去的背影,淡淡一笑。 忽然,山中乌鸦惊飞而起,叫声凄厉异常。 不知为何,阿蛛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屋子外的树上,几只燃着火焰的弓箭瞄准了阿蛛的茅草屋。 哈,果然,虫生阁怎么可能放过她?只可惜了她即将出世的孩子。 片刻间,火蛇四起。赤红火焰中,阿蛛的神情最终归于平静。 弥留之际,耳边似响起一个温柔的嗓音:“阿蛛啊,世界那么大,我才刚刚找到你,又怎么舍得让你离开。” 她悠悠一笑:“我也不舍得呢。” 闭上眼。 虽有遗憾,也算圆满了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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