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减肥之前,我的身高体重是168/58kg,体检健康标准那一栏显示的是:正常。网络上女孩们展示的A4腰、筷子腿、锁骨放硬币、耳机线缠腰以及在今年夏天风靡全球的BM女孩风格,这些我通通都做不到。但它们的流行面之广也无时无刻都在暗示我,我是个胖子,我被排除在所有他们认为“美”的范畴外。我偏执地认为我遭受到所有恶意都是我身上的肥肉造成的,于是我下定决心减肥。对,被爱的权利。脂肪剥夺了我被爱的权利,它们一层层一圈圈附着在我的皮肤下,挡住了我所有爱和被爱的可能。
通过极端的节食和过量的运动,我花了两个多月的时间从58kg,减到了45kg,达到了大众眼里的“正常体重”。然而,在脸颊的脂肪褪去后,我也并没有如愿以偿地变成美女,反而因为脂肪的流失,渐渐显示出了我其他面部缺陷。它是那么的硕大显眼,紧紧地抓住了人们视觉第一线,它的高耸挺拔让我的双眼凹陷的缺点更加明显。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眼眶深陷,颧骨突出,目光呆滞,好像瞬间苍老了十岁。每天晚上躺在床上,我都能感觉到一条条肋骨在和床板沉默地较劲,它们互相挤压,在我有动作的时候暗暗撞击对方,搅得我无法找到一个舒服的姿势入睡。
在那一夜又一夜的无眠中,我摸到了身体其他地方骨头的凸起,好像自己全身上下的骨头都错了位。翻一个身、踢一下腿,浑身的骨头节子好像陈旧的木头干得炸裂一般“噼哩啪啦”,响得我烦躁,响得我害怕。没有了脂肪的保护,我感觉到我身体里器官和骨头好像时刻暴露在外,无数未知的危险随时可能威胁到我的生命安全。我开始害怕和不安,甚至开始每天幻想一些可怕又血腥的画面。比如我的心肝脾肺肾可能会在陌生行人无意地撞击下冲破薄薄的皮肉崩裂出来,我的膝盖可能会在跳舞过程中不慎磕破,然后裸露出白森森、带血的骨头。洗澡的时候,我看着自己干瘪无力的胸部,像一朵枯萎低垂的花,水分不足生命垂危。我抚摸上它,滑嫩丰满的触感已不在,像摸上了一小块没有生命力的肉块。以前我还曾豪言壮志地跟朋友们说,这玩意再大又有什么用?爽的又不是我们。那时候的我以为自己的肉体只能服务于男性。如今才明白,在我努力迎合他人的审美过程中,也不自觉地失去了一项愉悦自己的乐趣。
有一天半夜我从床上起来找水喝,在下地的那一刻脑袋天旋地转,我这身仿若风干的躯体在摇摇欲坠。我极力保持我自己的平衡,我奋力地控制我的四肢,我告诉自己,不能倒下,绝对不能倒下,我会磕到地板,会发出重重的声音,会吵醒舍友,会引起宿舍的骚乱。醒来的时候我发现自己躺在医院,输液架上吊着两个瓶子,装着透明药水,冒着小气泡顺着塑料管子流进我的血管。我出神地看着我的手背,那不需要使劲就非常突出的骨节,还有薄薄的皮肤底下一条条暗色的血管。那双本该热腾腾地,生命力顽强的手,此时因为我的折腾呈现出了衰老破败的迹象。
出院后,我就恢复了饮食,吃了一切我爱吃的食物。渐渐地,也恢复到了我原来的体重。我终于明白,我为了追求他人眼中的“美”而选择伤害自己是多么愚蠢,我把面貌和身材当成爱和被爱的唯一要求,忽略了我拥有的闪光点。比如我会跳舞,街舞老师曾夸我节奏感很好。我成绩不错,上一年还获得了奖学金。我还会画一点画,班级的头像和班服图案都是我设计的......总之,我不再纠结我是否在他人对美的划分范畴内,我不再关心我的身材是否适合跳街舞,我只在意,我是不是快乐。我减到九十斤之后,世界并没有更爱我一点,但我更爱我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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