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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篇小说:忘川河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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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花朝晴起网
作者:戚与子七
2021-03-06 15:00
“你又忘了我吗?” “我不知道你是谁,但我觉得我应该认识你……” “你记好了,我叫帝岚,生于北荒极寒之地,长于北海临沧山巅。” “是你的妻。” 1.占了便宜就开溜 九重天之上,雕梁画栋的各色神宫鳞次栉比,曜日笼罩,华光四射,一片祥瑞之气。 瑶池里芙蕖盛放,娇艳欲滴,一眼望去,没有尽头。半空中五华鸟展翅高飞,盘旋于凌霄殿之上,五色翎羽在空中划出优美的弧线,仰头鸣叫,叫声悠扬婉转,十分悦耳。 司礼监的容清上仙引着一众身穿水蓝色衣袍的下界神仙到凌霄殿外的众仙之中属于自己的位置站立好后,便有凌霄殿门口的小仙唱礼:“北荒之主——屿北帝君到,北海水君——垣舟上神到!” 唱礼过后,穿着水蓝色衣袍的众位仙者便自发往两旁退去,露出一条路来,两位身姿挺拔,眉若远山,眸若星辰,面若冠玉的俊郎男子一前一后,缓步走来。 走在左边墨发高束,一袭玄衣,面色冷峻的是帝君屿北,右侧披散长发,衣衫不整且神色不羁的是水君垣舟。 人群前方的容清,平常喜怒不形于色的面瘫王,此时的嘴角却不动声色的抽了抽。 凌霄殿前的小仙高喝:“恭迎天君天后!” 九百九十九级玉阶下,众仙齐齐行跪拜礼,唯有屿北冲着凌霄殿的方向遥遥俯身。 天君成晔携天后荔笙立足于玉阶之上,面带微笑,抬手示意平身:“众卿请起。” 随即揽着荔笙踏上玉阶,一路向下。 待走到一半时,荔笙突然站着不动,成晔疑惑的看向她:“怎么了笙儿?” 荔笙面色古怪,侧头小声说到:“君上,妾好像被什么东西抱住了腿……” 成晔转头往她身后看去,华丽繁琐的裙摆下,看不出一丝异样,心里不禁有些奇怪。 “可感觉到是什么?” “毛茸茸的,还在我腿上蹭。” 成晔闻言后的瞬间,脸色便是一沉,感情这不知名的东西在占自家媳妇儿的便宜! 下方的众仙满是疑惑的看着天帝帝后两人站在玉阶上没动,这是不打算下来了?可是宴会马上要开始了,这主角不来合适吗? 帝君屿北的内心有些不安,他皱着眉头,目不转睛的看着那低头耳语的两人,出声询问:“君上,出什么事了?” 成晔脸上的表情臭臭的,看了一眼众仙沉声道:“众卿先去鎏金殿,本君与天后马上就来。” “臣遵旨!” 众人离去后,成晔拦腰抱起荔笙往浮玉宫走去。刚走了没两步,荔笙就扭动着身体,想要挣脱成晔的怀抱:“君上,它……它好像,还在往上……”说完之后,荔笙害怕的咽了一口口水,想着自己是不是说错话了,为什么君上的脸色黑的滴墨…… 成晔黑沉着脸将荔笙放下,浑身冒冷气:“还不出来!要待到什么时候!” 荔笙打了个寒颤,好冷。腿上那个毛茸茸的东西更加放肆的蹭她的腿,本该是痒痒的感觉,荔笙却无端觉得毛骨悚然。 成晔有点不耐烦,右手捏诀,向着荔笙的裙摆丢去。荔笙只觉得小腿处凉了一瞬,惊呼:“君上!” 成晔知道她在顾虑什么,手一挥,四周的虚空发出破碎的声音,荔笙松了口气,就在这时,一道白色的流光飞速逃窜,飞向之前众仙离开前往的方向——鎏金殿。 成晔见状一把揽过荔笙的腰,冲着那道白光追去。 成晔在心里暗恨:该死,占了便宜就跑! 2.一脚踹下天宫 鎏金殿内歌舞升平,曲声悠扬,一片悠闲安逸之景。 成晔与荔笙端坐高位,四处查看,并无异常,不禁心下有些疑惑,明明是朝着这个方向而来,明明看着进来了,却一点儿也没察觉到在哪儿去了。 成晔的手指不自觉在桌上敲了敲,发出清脆的声响,下首的众仙不禁闭住了讨论的嘴巴,也收回了高举酒杯的手。 成晔见状也就直接开口询问:“众卿之中可有谁带来了宠物?这宠物差点伤了天后。” 众仙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一头雾水,唯有屿北的表情有些不自在。 一位衣摆绣了忘忧草的仙人站了出来:“君上,臣等向来知道九重天的宴会并无太多规矩,但宠物确是明确不能带上天宫的,所以臣等并没有带宠物来参加宴会。” 众仙皆起身行礼:“臣等并没有带宠物上天宫,望君上明查。” 成晔见此转头看向坐在他下方的屿北问道:“屿北帝君未曾说话,可知是谁?” 屿北垂下眼睑,半晌未语。 成晔又看向垣舟,垣舟则是一脸茫然。此刻成晔便知,恐怕也只有那位才会做出这样的事,可是自己又说不得,毕竟谁叫他是自己父亲那辈的人呢? 众仙见屿北和垣舟都没说话,大殿之内的气氛一下子就紧张了起来,顺带连空气都变得有些低。 衣着清凉艳丽的舞姬还在跳着绚丽多姿的舞蹈,弹曲的人也变换了曲调。成晔一口饮下杯中酒,左手把袖,右手执筷亲自为荔笙布菜,于是气氛又回到了最开始随意畅谈,朗声大笑的时候。 在众人沉浸在快乐之中时,一道白色流光飞快的在众仙面前的食桌上穿行,一会没了一串葡萄,一会又不见了一盘糕点,又或是一碟小菜,也有刚倒好的佳酿凭空消失,就像是温度太高而蒸发掉了。 成晔眯了眯眼,它终于还是忍不住出来了。 一旁的屿北也斜着眼看着那道白光,随即曲起胳膊肘捅了捅身旁吃得正欢快的垣舟,垣舟不满的嘟囔了一句:“干嘛!” 屿北压低声音道:“小狐狸来了……” 垣舟整个人一激灵,差点从座位上蹦了起来,幸好屿北按着他:“夫人,淡定。” 垣舟瞪眼:“夫你个大头鬼!叫夫君!” 屿北乐了:“怎么?不生气了?” 垣舟撇过头,将屿北按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拍开,并在内心暗搓搓的记仇:不生气才怪,他的腰可是到现在都疼! 屿北看着垣舟气气的小模型,嘴角轻轻勾起,而下一瞬又恢复了平日里冷峻的模样。 垣舟甩了甩头,努力让自己不去想那些画面,他偏过头,与屿北说起悄悄话:“话说它是跟着我们来的还是……”话音还未落下,屿北就接过他的话说下去:“是戌尧带它来的。” 垣舟:“为何?戌尧明知天宫禁止带宠物上来。” 屿北叹了口气,伸手轻轻的揉了揉垣舟的脑袋:“夫人可是将脑子一并吃进了肚子里?那小狐狸岂能和寻常宠物灵兽相比?” 垣舟没理他的话,放在身侧的两只手紧握成拳,手指捏嘎嘣嘎嘣响,而后一拳冲着屿北的脸挥去。 屿北捂着脸嚎…… 都说打人不打脸,这倒好,直接冲着脸就来一拳。 下方的众仙早已经习以为常,见怪不怪了。 正在垣舟屿北两人互相斗嘴之时,成晔对身边的小仙使了个眼神,小仙会意的转身退下。 不知不觉中,宴会已经进行了一半,觥筹交错间,不少仙人面色微醺,举杯邀请共饮的手不知朝向何人。 成晔松开环在荔笙腰间的手,起身往下走去,待走到殿内的西北角时,伸手往下压,数十位穿着战甲的天兵出现在他身后,形成一个包围圈,围着成晔面前那根雕着金凤的玉柱。 众仙摇了摇晕乎乎的头,不明白自家君上这是在干什么,但也都纷纷噤了声。 舞姬与奏曲的人也退出了殿外。 偌大的鎏金殿瞬间安静了下来,只听得见众人轻缓的呼吸声以及……十分粗鲁的咀嚼声。 众人的眼睛都目不转睛的盯着那根柱子看,企图能够透过柱子看到另一面。 成晔两手负背,踱步到柱子另一面,众人跟着绕过去。只看见一只圆滚滚,面颊一鼓一鼓且满面油光的花脸小狐狸正啃着一只鸡腿。 小狐狸一脸满足,吃的正欢,压根没注意到自己已经被很多人围观。 成晔上前一把抓住它的后颈,提溜了起来。 小狐狸爪子里扒拉着的鸡腿一下子掉在地上,狐狸嘴也一口咬上了空气,这时它才看清楚自己的处境,当即目露凶光,龇牙咧嘴的发出嚎叫:“嗷呜!” 成晔嘴角抽搐,众仙纷纷伸手接眼珠子。 这尖尖的嘴,上挑的眼睛,三角形的耳朵及圆滚滚的身子,柔顺厚实的皮毛,还有那短小的四肢,无不是在说明它就是一只货真价实的狐狸,可是为什么叫起来狼里狼气的…… 帝岚挥舞着前爪,想要去扒拉成晔的俊脸,内心咆哮:臭大叔,提我后颈,害得我的鸡腿被地板啃,坏人! 成晔冷笑着凑近它,声音低沉冰冷的询问:“就是你占我媳妇便宜?!” 帝岚缩了缩脖子,身子抖了抖,更加用力的挥爪,然后,就“吧唧”一巴掌甩在了成晔脸上。 成晔黑了脸,众仙直接后退五米远,纷纷默哀这到底是谁家的小狐狸,这会儿闯大祸了,得连本带利的遭殃啊! 成晔一扬手,将它丢在了大殿中央,数十名天兵将它围住,外面则是一群吃瓜群众。 帝岚就地打了个滚,再次起身时已经变成了个十五六岁左右的小姑娘。只见那唇红齿白,脸颊粉嫩可爱却沾满油污的小姑娘龇着牙齿装凶狠。 成晔的心情瞬间好了一大半,还好不是只带把的,不然自己肯定将它按在地上摩擦。 成晔问:“你是谁?老实交代,不然本君将你烤了吃了!” 帝岚仰着脑袋,一脸无所畏惧:“我叫帝岚。” 荔笙这时来到成晔身边,丝毫没有之前的害怕,反而用十分喜爱的目光看着帝岚这不可一世的小表情,她觉得这小狐狸挺可爱的。 成晔疑惑:“来自青丘?” 荔笙拽了拽他的袖子提醒道:“君上,青丘一族都姓白,而且还是九尾狐。” 成晔点点头,又问:“那你可认识戌尧?” 帝岚眨巴着大眼睛,十分茫然的摇头,却在摇着脑袋的一瞬间看到躲在角落里努力降低自己存在感的屿北和垣舟,随即眼睛一亮,欢快的撒脚丫子冲他两跑去,嘴里还嚷嚷着:“屿北叔叔,垣舟哥哥!” 众人没想着她突然跑掉,于是包围圈被这事出突然的一下撞出了一个口子。 屿北伸手护着自家媳夫,一脸戒备的看着帝岚:“别叫本帝君,我不认识你!” 帝岚嘟着嘴,猛的往前一扑,挂在了屿北身上,在他胸膛不停的蹭啊蹭。 屿北的额角瞬间青筋暴起。一直躲在他身后的垣舟也有些不满的伸出自己的手指抵着帝岚已经被蹭得干干净净的脑袋。 帝岚还在使劲顶,突然脖子一紧,整个人再次被提了起来,刹那间熟悉的气味钻入鼻孔,这提着自己的力度也刚刚好,于是她满脸欣喜的转头喊到:“爹爹!”却在看到戌尧那张冰山脸时不禁没了声。 大殿里包括成晔和荔笙,都被那句“爹爹”雷的外焦里嫩。 成晔结结巴巴的问:“帝君,您消失了这么久,难道是因为您有了女人并和她生孩子去了吗?” 戌尧抬眼,凉凉的笑了,意味深长:“本帝何时有过女人?” 成晔摸了摸鼻子:“那这只小狐狸为何这样称呼您?” 此时的帝岚已经规规矩矩站在戌尧身边,露出的狐狸耳朵耷拉着,尾巴也悄悄冒了出来,一左一右的在身后摇晃。戌尧揉了揉她毛茸茸的脑袋,淡淡的回了一句:“捡的。” 帝岚闻言抬头凶狠中带怂的冲戌尧吼:“才不是捡的,我是你生的!” 戌尧一下子就被自己的口水呛着,众人也都咳嗽起来。 荔笙掩着唇笑:“小家伙,帝君是男人,怎么可能生出你来?!” 帝岚看了看戌尧,又转头看向荔笙,瘪嘴嘟囔:“是这样吗?爹爹?” 戌尧没说话,而成晔在看清帝岚的整张脸时,大惊,伸手指着她额头上那一抹蓝色印记:“这是?” 戌尧淡淡回答:“点苍印。” “什么?!”众人倒吸一口凉气,唯有屿北垣舟两个知情的人淡定自若。 戌尧拽着帝岚的狐狸耳朵一边向着属于自己的位置走去一边说:“你们退下吧。”众仙皆行礼退出殿内。而后戌尧接着说:“成晔,她叫帝岚,以后就是这九重天上,你唯一的妹妹,哪怕你们并无血缘关系。” 成晔迟疑了一两秒问:“为何?” “因她是万年前神魔大战时神魔战场中汲天地万物之精华孕育而成的天生神女!生而为妖,却非神非魔,但拥有毁天灭地的能力,所以现在只要她是我们天界之人,便无成魔的可能。” “那她为何看起来这么小?” “因为上代冥王琅玥用他小儿子的两魂三魄结为点苍印,将帝岚封印了起来,才让她没有在那场神魔大战中降世,否则将是一场三界浩劫。现在帝岚已经九百八十七岁,折算下来也就是人间十四五岁的小孩,心智尚不成熟,得多去看看世界,你只将她是你义妹的身份告知天下,好让以后她出行更方便,我便送她离开。” 成晔点头道好:“那不知您要将她送往何处?” 戌尧伸手点了点帝岚粉红的鼻子,见她就着自己的手指蹭了蹭,模样十分可爱,有点憨憨的。 “送去冥界见她娘亲。” 成晔严重怀疑自己听错了:“娘亲?别是……” 一旁的屿北插嘴:“您想的没错,正是沧溟。” 成晔瞪着屿北:“你是不是什么都知道?!” 屿北手握成拳头,掩住嘴轻咳:“那是当然,毕竟北荒就是当年神魔大战时的古战场。” 成晔听后又瞪向垣舟,垣舟勾唇一笑:“北海也是。” ……成晔感觉就只有自己被蒙在鼓里。 戌尧摇摇头道:“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我先将它送去九幽那里。” 帝岚听他们说的话十分茫然,她真的一句都没听懂,不过听到自家爹爹终于要送她去见娘亲了,高兴得手舞足蹈。 “爹爹要一起去吗?” 戌尧捏了捏她的脸:“爹爹还有公务要处理,你得自己去。” 帝岚眨巴着水灵灵的大眼睛,不明白自己要怎么去,于是她在戌尧的示意下转过身背对着他。屿北和垣舟纷纷捂脸。只听见下一秒一声凄惨的惊叫伴随着一声“咻”一道白色的弧线飞出了鎏金殿。 戌尧理了理衣袖,十分淡然的收回腿。成晔咽了口口水:“这样不太好吧?” 戌尧转头看着他:“习惯就好。” “那帝君为何要将帝岚送去九幽那儿?” “点苍印封印了帝岚的大半法力,导致她的身体成长跟不上年龄,修习不好仙术,控制不住法力,连基本的化成人形都做不好,所以本帝送她去解开封印。” “可是解开封印和九幽有什么关系,还有您说送她去沧溟那儿岂不是在骗她?” 戌尧瞥了眼成晔无语:“谁说本帝骗自己闺女了?!本帝那是计策,是为了让她拥有自我努力奋斗获得‘新生’的力量!” 成晔忙不低的点头:“帝君说的是,只是这跟九幽有什么关系?” 戌尧面色一凝,眸光有些晦暗不明:“还记得琅玥的小儿子吗?” 众人点头。 “点苍印,忘川水……” 3.好久不见呀小哥哥 “噗通”一声,帝岚掉进了一条冰冷刺骨的河里。 河两岸鲜红妖艳冶丽的花海因这一动静而晃动,摇曳生姿。 这条河好像没有底一般,就在帝岚喝了无数口冷涩的河水,觉得快自己就要死了的时候,有人揽住了她的腰,将它往上带。可是帝岚害怕极了,在那人搂住她腰身的下一秒,自己便如八爪鱼似的双手双脚死死抱住他。 那人轻笑出声,声音低缓深沉,很好听。 帝岚害怕之余又好奇,睁开眼偷摸去看来人,却在看见他容貌的那一刻惊得张开小嘴,于是一口河水毫不客气的灌进了她的嘴里。 那人轻笑着摇头,随即低下头覆上帝岚的唇,渡了一口气给她。 帝岚只觉得唇上温暖,下意识舔了一口。那人一愣,于是帝岚再次舔了一口。 于是原本只是简单的渡一口气在此时就变得不那么简单起来。 二人浮出水面时帝岚整个人已经晕过去了,唇瓣有些红肿,脸上带着不自然的红晕,狐狸耳朵也冒了出来。 那人将她放在岸边的花丛的空地上,整个人撑着身体凌空横在帝岚上方目不转睛的盯着她娇俏可爱的模样,眼神十分灼热似烈火燃烧,像是看自己多年不见的爱人此时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而自己想将其吃得一干二净一样。 突然,帝岚眉心的蓝光一闪而过,那人的眼神瞬间恢复清明,他看着自己现在的姿势有些不知所措,一下子跌坐在帝岚旁边,羞红了脸,耳根也染上了绯色。他伸手敲了敲头,再使劲晃了晃脑袋,有些懵。 不远处的桥上站着三个人,为首一人头戴紫金冠,身穿绛紫色华服,左边那人穿着白色丧服,右边那人黑色丧袍。三人正看着帝岚两人这边动作。 白无常问:“大人,要阻止吗?” 九幽摇头。 黑无常疑惑:“这是为何?” 九幽道:“这是他的劫。” “忘川?” 九幽点头:“前世之因,后世之果。缘起缘灭,造化蹉跎。命中注定,谁能奈何?愿只愿,此劫过,众生方能太平活。” “大人,是不是这场劫成功渡过后,忘川他就能想起自己是谁了对吗?” 九幽收回视线,抬脚便走,黑白无常急忙跟上。 白无常追问:“大人,若是忘川想不起来会如何?” 九幽脚步一顿,语气缥缈:“那将是一场浩劫,届时冥界大乱,众生疾苦。” 黑无常拉着白无常的衣袖,白无常疑惑的看向他,又顺着他的视线看向九幽远去的身影,像极了落荒而逃。 头很痛,脑袋像是被木棍狠狠的揍了一顿,就要裂开了一样,记忆被撕成了许多碎片,零散的在脑海里打转。就连原本有一些因为日渐长大而模糊不清的记忆也被想了起来。 帝岚做了一个梦,梦很长却很零碎。 她梦见她还是只狐狸崽子的时候,一个长相英俊的男子领着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来到她的面前,她以为他也是像那些魔族一样是因为她的出身和力量来抢夺她的,可是那人只是伸手结印,将那个少年的一部分神魂打入她的体内,便留下少年转身走了。那个时候的帝岚不会说话,因为她孕育在一朵木槿花里,只能隔着半透明的花瓣挥舞着小爪。 画面一转,便是被皑皑白雪覆盖的北荒上,仅有的几棵树木抽出新芽,少年坐在木槿花旁边的大石头上托着下巴说春天来了啊。彼时,这已经离神魔大战过去有百年之久了,帝岚还是一只没有降生的狐狸崽。 虽这处是北荒极寒之地,鲜有人烟,但是从为了夺得她而引发的神魔大战看来就算这里一年四季都冰天雪地也还是有人来,并且是成群结队的来,可帝岚眨巴着眼睛看着正盯着她看的少年咧嘴笑,她想肯定是他将自己保护的很好。 小男孩看着她的笑,随即将自己的额头隔着花瓣抵着帝岚的额头,亦是笑弯了眼角。 又一个百年过去,少年的身量变得单薄,日渐矮小,整个人变得模糊不清,好像在持续透明化。可是帝岚不懂,张开嘴咿咿呀呀学着说话,于是少年一边守着她的同时又偷溜出北荒,四处搜罗书籍册子来教她说话。 他念:“……有女同车,颜若舜华……” 帝岚“咯咯”直笑,嘴里嘟囔“舜华……” 少年摸摸她的头:“舜华就是木槿花,所以小狐狸你要快快出生,好看看孕育你的家。” 数百年时光弹指一挥间,百年时间里的每一天少年都陪着帝岚,跟她说话逗她玩,将自己小时候的事悉数讲给她听。 而不知不觉时间已过万年,少年变成一个四五岁孩童大小,少年的身体却像是生了一场恶疾,生命力日渐衰微,药石无医。 突然有一天,少年出去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帝岚从旭日东升等到夜色降临,从微暖晨风到白雪纷飞,她感受到了刻进灵魂深处的寒意,巨大的恐惧将她淹没,于是她奋力挣扎,但眉心突射而出的流光让她心神安宁下来,陷入沉睡。 帝岚这一觉醒来,世间已过三百年,北荒头一遭就三百年没下一次雪,连带着北海的水位下降百米。 帝岚只觉得自己睡了很久,醒来之后很多事情都想不起来,她只隐约感觉少了点什么,具体是什么,她记不起来了。 直到某天,北荒震动,坍塌了大半,沉入北海里,又下起了暴风雪,北海的水波涛汹涌,结起千丈冰。 天生异象,祸乱横生。 帝岚降生了,那天来了位客人,在她落地的那一刻将她抱进怀里割开自己的手指滴了滴血在她眉心,她懵懵懂懂,听他的话唤他“爹爹”。 他告诉她自己名为戌尧,还给她取了个名字叫帝岚并将她带去了北海中心的临沧山生活,一晃就又是九百年多年过去。 梦里的场景变换了一个又一个,最后的画面是一片漆黑不知是何处的地方,她在不停的摸索。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耳边是无数人的惨叫,一声声凄惨绝望,令人毛骨悚然。 慢慢的有了微弱的光线照亮前路,她看见尸横遍野,血流成河。而回忆里那个眉眼温柔,清澈干净的少年穿着一袭被血色染成艳红的白色战甲,此刻双眼透着冷光,面无表情的挥剑砍向下一个手无寸铁的人。 她冲他跑了过去,却被长剑捅在了心口上。 帝岚猛的一下坐起身,抬手摸向自己的胸口,那里正在急促的跳动。 很奇怪,她并没有过多的感受,只是单纯被那一剑吓住了。梦里的每一幅画面都很真实,但她却只是以一种旁观者的姿态感受着,尽管她当时就是梦里的自己。这很不正常,做梦的人应该能够深切的体会到梦里自己的感受,仿佛身临其境。 “小狐狸,你醒了?” 一个惊喜的声音传来,帝岚抬眼看去,一个满脸喜色的少年正一瞬不瞬的看着她,生怕她下一秒又晕过去。 帝岚转着大眼睛忽闪忽闪的看着他,少年还有些青涩稚嫩的面庞和梦里的那个少年重合起来,就好似他从未离开过北荒。 少年伸出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姑娘?” 帝岚一把抓住他的手,语气激动且轻快:“小哥哥,好久不见,这么多年你去了哪儿?” 少年僵着身子,使劲把手往回抽,然而帝岚不给他这个机会,直接顺着他的力道扑向他,抱住了他的胳膊。 少年红着脸:“姑娘,男女授受不亲。” 帝岚闻言更是将自己整个人挂在他身上,自顾自问道:“小哥哥,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少年伸手抵着她的额头:“我没有名字,不过他们都叫我忘川,是这河里的神。” 帝岚眯着眼歪头看他,两道剑眉似要斜飞入鬓角,眼角稍弯时便像盛满了世间所有的温柔,面上微红,薄唇紧抿,像极了一幅美男含羞画,将开未开花。 “那我叫你舜华吧。” “颜若舜华……”帝岚见他未语又补充一句。 少年低头思索,一会后他抬起头,笑意蹭上了眉梢,将衬得他越发温文尔雅。他在帝岚期待的目光中点了点头。 帝岚高兴得手舞足蹈:“我叫帝岚,是戌尧的女儿。” 是的,戌尧将自己的血滴在帝岚眉心起,他就与帝岚有了血缘关系,帝岚的血液里融入了戌尧的神力,这就是血脉的遗传。 从那以后,帝岚就天天跟在舜华身后,舜华往东她绝对屁颠屁颠打头阵。至于那天帝岚落水被谁救起,舜华也不知道。于是帝岚每日在心里为这位好心的人祈祷一生平安。 由于帝岚成天无所事事,在舜华忙碌的时候她到处溜达,也搞清楚了自己身在何处。 此处名为幽冥司,是偌大冥界里一处管接待阴魂走黄泉路,过奈何桥后入轮回的第一道关卡。 帝岚缠着舜华问:“人为何会死呢?” 舜华:“人从出生的那一刻就注定要经历死亡。” “死亡为什么会被注定呢?” 舜华顿了顿:“这就要去问九重天上的司命神官了,他编写人生,便是从出生到死亡。” 帝岚迷茫:“那我们也会死吗?我们的一生也会是他编写吗?” 舜华一边拿过一本小册子,一边摸了摸她的头:“我们是神,不在他的管辖范围内,我们也不会死,我们是永生的存在。” 帝岚懵懂的眨巴眼睛,从头上拽下蹂躏她狐狸耳朵的爪子一口咬了上去。 舜华面上烧得很,耳根也悄然变红。他松开拿着册子的手去捏帝岚的脸,谁知帝岚拽着他的手往旁边一躲,舜华只觉得一股大力推着自己往帝岚扑去。于是舜华结结实实压在了帝岚身上,帝岚“咯咯”直笑。 不远处的“肇事者”在舜华看过来的前一刻便脚底抹油,开溜了。 这样的“意外”帝岚最近没有经历过一百也有九十九,而且总是在和舜华相处的时候发生,帝岚缺心眼,不知道是有人故意弄出来的,偏偏她还十分高兴这种“”你压我我压你”的叠罗汉游戏。 舜华嘴角抽搐,挣扎着爬起来,却“一不小心”按在了帝岚一马平川的胸部,他大惊,因又没“稳住”复跌倒在帝岚身上,帝岚闷哼一声,嘴唇被磕出了一道牙印子。 舜华直接一翻身,并躺在帝岚身边装“死”。 帝岚瞪着眼,面无表情的舔嘴唇。在刚那一吻,她感觉到了熟悉的温度,温热湿润的感觉就在她掉入忘川觉得自己快要死亡那一刻覆上她的嘴唇。 帝岚问:“舜华,那天就是你救我的对吗?” 舜华皱着眉:“我不记得这事,我当时睁开眼就看见你躺在地上,帝岚,你是不是记错了?” “没有,肯定是你!”帝岚翻身爬到了舜华身上,“就是你,我记得你的温度!” 舜华懵,帝岚见他茫然,气急败坏的一咬牙,低头狠狠吻了上去,有种被愚弄后的愤怒。 不远处一黑一白两人睁大自己的“卡姿兰”大眼往这边瞅,兴致十分好。 小黑突然叹了口气,小白看向他:“怎么了?” 小黑一只手撑着下巴,一脸愁苦:“中元节快到了,这段时间的努力都要白费了……” 小白一拍脑门:“我竟然忘了这茬!那怎么办?” “还有,”小黑摇了摇头换话题,“我们得去找孟婆要她的眼泪。” 小白蒙圈,不在状态,小黑翻了个白眼:“那小狐狸掉进了忘川,呛了水,可能该记起来的忘了,不该记起来的想起了,还有可能看到了以前或未来的,但是都没有感情,得要来孟婆泪恢复她的情感。”小白忙附和着点头。 4.中元至万鬼入忘川 一转眼的时间便到了中元节,这天,幽冥司四处张灯结彩,目光所至,一片艳红。 帝岚噘着嘴,不乐意自己身上这身俗气的大红色衣裙,她觉得充满了乡村气息。 舜华倒是觉得她这身衬得她更加的明艳动人,以至于帝岚往忘川两岸的彼岸花从里一站,无端生出一种妖艳妩媚之姿。 舜华结结巴巴的夸赞:“岚儿真好看!”帝岚瞬间喜笑颜开,蹦到他的身边拽住他与自己同款红衣的袖子一扯,迫使他弯下腰与自己平视,而后“吧唧”一口亲上去。 舜华无奈的笑,伸手揩掉帝岚留在自己脸上的口水。 帝岚拉着舜华的手往幽冥司中心跑去,听说中心地带很是繁华,像爹爹话本子里的凡尘。 果不其然,主街道上有着大大小小的商铺,有卖稀奇玩意儿的,有卖糕点,衣服,手饰……竟然还有一家九幽楼。 帝岚寻着飘在空气里的饭菜香进了九幽楼,随便在大堂找了一个作为坐下,开始一通豪点。 店家上菜速率很快,帝岚迫不及待开始了大快朵颐。 舜华宠溺的捏了捏她露出来的狐狸耳朵,突然他转头看向二楼拐角处,只看见一小片绛紫色的衣角翩然闪过。 小黑双手抱臂飘在空中悠悠叹气:“哎,可怜了司主大人……” 小白学着他的样亦叹了口气:“用心浇灌这么多年的白菜,就这样被一只从天而降的小狐狸给撅了,哎,太可怜了……”说完竟还“颇为痛心”的与小黑“抱头痛哭”。 街道上不知何时变得喧闹起来,像是一汪平静的湖水里被丢入一颗炸弹,还未入水便“砰”的炸开,荡开一层又一层的涟漪,一圈圈扩大范围且经久不息。 帝岚将脑袋伸出窗外,好奇的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就在这之前街道上的人还没有多到这种程度。她扭过头问:“怎么突然多出这么多人?” 舜华慢条斯理的吃着饭,趁着夹菜的空隙回了一句:“中元节鬼门大开,许多因罪行未消而被关押的鬼魂都会被放出来,当然,那些穷凶极恶之徒除外。” 帝岚点点头,张开嘴吃下舜华送到嘴边的食物就又转头看向那些长相奇奇怪怪没有脑袋的人,浑然没有察觉到舜华越发苍白的脸色。 舜华是突然消失不见的,等帝岚回过头时,对面凳子上的温度早已消失殆尽,她一下子就慌了神,四处张望着寻找他的身影。 小黑适时的现了身形为帝岚指点迷津。帝岚立刻冲向酒楼门口,在跨过门槛那一刻,化作了一只浑身雪白,眉间一道蓝色印记的小狐狸,一眨眼就没了踪迹。 小白站在小黑身边:“你觉得忘川会想起她吗?” 小黑摸着下巴沉思:“会的吧?!” 忘川河里波涛汹涌,巨浪滔天,殷红一片。舜华就在这样的河水里随波起伏,面上惨白,眉心一道道蓝光流窜,周身罩着一道画满符文的光罩。 帝岚站在岸边急得直跳脚,两手拢着嘴向他大声呼喊。 然而光罩里的人毫无知觉,一动不动,像死去了一样。 “死……”帝岚浑身一激灵,往前冲了两步,趟进了湍急的河水。河水冰冷刺骨,像极一柄柄锋利小刀,凌迟着帝岚的双腿,让她的神经不自觉紧绷成一根弦。 她扑腾着想要靠拢舜华,却被一个个浪头打过来按下水面,喝进去不少忘川水。 忘川水苦涩的紧,一口水入喉,是已亡之人生前的记忆,有悲有喜,五味杂陈。 帝岚在这忘川河里,尝尽人间疾苦,突然长大了不少,她明了何为人世间八大苦难:生老病死,爱别离,求不得。 一个猛浪打过来,帝岚再一次万分狼狈的晕了。 5.我们成亲吧 “小狐狸,醒醒!” 帝岚猛的坐了起来,满头的冷汗,心脏跳动的频率逐渐恢复正常。 她又做了那个梦。这一次比上次更真实,真实到能感觉长剑刺过来带起的风,以及没入心口时撕心裂肺的疼。 旁边伸过来一只白皙的手,手里稳稳的端着一碗水,颜色偏黑,有点像中药。 帝岚接过一口饮尽,没想到不仅看着像中药,喝着也像。她龇牙咧嘴使劲呸呸呸。 一声轻笑落入她的耳朵,她转过头,还没看清是谁,那人就将自己的衣袖当手帕,替她擦着唇角。 帝岚茫然了半晌才回神,“嗷呜”一声扑向那人。 舜华愣了一下,双手却不由自主的张开,接住了扑向他的少女。 帝岚两眼泪汪汪的在舜华胸口上蹭,哭得一抽一抽的。 舜华的手终于还是落在她的背上,一下一下的顺着她的背。 舜华说:“虽然我不知道你是谁,但我想我可能认识你……” 帝岚突然抬起头,瞪大了不可置信的眼睛惊叫:“什么!你不记得我了?!” 舜华无辜且茫然的点头,不记得她很正常啊,他要是每个人都记得,那不得累死,再说这忘川河边一起共事的人他都不一定记得全。 帝岚气得心疼,指着舜华的鼻子语无伦次的帮他回忆,最后差点破口大骂。 奈何桥上的小黑摸着鼻子问旁边一位佝偻着身子的老婆婆:“孟姑娘,您这眼泪管用吗?” 老婆婆翻了个白眼:“你是以为药效这么快?还是你以为我这孟婆泪是神药?”也没等小黑说话,孟婆就拄着拐走了,临走前还不忘给他一棍子。 小黑搓着腿急忙跟上孟婆,帝岚那骂骂咧咧的怒吼突然拔高不止一个音,惊得小黑直接一个趔趄趴在地上。他突然想起,这位小祖宗可不是个嘴里清净的,只是之前被忘川镇压,这突然的,忘川忘了她,那恐怕今后的日子不好过啊! 帝岚鼓着腮帮子,瞪着水灵灵的眼睛对舜华生闷气。舜华揉了揉她扎着两个揪揪的脑袋,嘴里极其温柔的同她道歉:“抱歉,小狐狸,我不该忘了你,别生气了,你还没有跟我说你是谁呢,你不说,我还是不知道啊!” 帝岚:“我说了你也不知道,不是吗?” 舜华:“……这不一样。” 帝岚站起身,舜华跟着站直身体。 谁知帝岚突然伸手拽住舜华的衣领使劲往下一拉,舜华被迫弯下腰与帝岚的视线齐平。两人额头抵着额头,鼻尖蹭着鼻尖,舜华清澈的眸子撞入帝岚烧着熊熊怒火的眼睛,他不禁觉得似曾相识。 帝岚磨着牙,一字一顿:“你记好了,我叫帝岚。”而后她转着眼睛,露出一抹狡黠的笑,“是你的妻。” 舜华当然没错过她的小表情,但还是默认了这句话,似乎有这样一个古灵精怪,脾气偶尔火爆的小妻子也是种不错的选择。 “嗯,我的小娘子!”舜华伸手刮了刮她的鼻子。帝岚在他的调笑声里悄悄红了脸,浑然没注意自己身后摇晃的尾巴旁多出了八条虚影。 帝岚踮起脚亲上他的下巴:“那我们成亲吧!” 舜华懵逼:“这么快?!” 帝岚拉着他就跑:“不快,我等这一天好久了!我带你去找爹爹!” 两人一路风风火火的狂奔,一脸兴奋的帝岚和一脸茫然无措的舜华成了幽冥司靓丽的风景线。 舜华还在那句话里五迷三道,找不着方向清醒,实在是信息量太大了。直接将他砸的晕头转向。 他不知道那句“我等着一天好久”是有多久,是否是之前相遇到现在…… 6.忘川河神身世揭秘 幽冥司主殿内。 九幽带着黑白无常垂立下首,主位上,戌尧揽着沧溟的腰歪躺着,神色悠闲自得。司礼监的容清手里捧着喜服,撇了一眼旁边两位没骨头的大爷,翻了个白眼,无语问苍天。 沧溟开口,也是颇为无语:“我说戌尧你大爷,忘川是我弟,帝岚身上流着你的血又是你闺女,咱两这关系也就不挑明说了,你把他两整在一起,我总觉得我们这关系复杂得很,颇有一种‘乱伦’的错觉是怎么回事?” 戌尧挑起沧溟的头发丝儿把玩,漫不经心的说:“虽然忘川是你亲弟弟,但这一世你们并没有血缘关系,所以并不存在任何不好的地方。” 沧溟撑起上半身回头看他:“可我内心接受不了!” 戌尧低头给了他一个吻:“夫人,你连我都接受了,还怕自己多一个弟妹,唔,女婿?” 沧溟不可置信戌尧的厚脸皮已经到了如此程度:“那还不是你强买强卖,厚颜……” 戌尧捂住沧溟的嘴,面不改色的凑到他耳边说:“夫人,给为夫留点面子。” 沧溟冷哼。 戌尧对着身边的容清招手:“去将天君的谕旨传给冥界的各个角落,让他们赶紧准备帝岚公主和忘川河神的婚礼。” 容清领命而去,黑白无常也跟着一起离开了。 九幽一个人站在原地,脸上的落寞再也收不住。 戌尧看了他一眼,问道:“是不是觉得成婚对于他两来说太仓促,不合理?” 九幽跪倒在地:“臣不敢。” 沧溟看着他这个样子,长叹了一口气,一挥手,将他从地上托起。 “九幽,你和忘川一起长大,我知道你的想法,可是你并不喜欢他,你只是习惯他跟在你身边的样子,要知道,喜欢不是习惯,你要懂得两者的区别。” 戌尧接过沧溟的话,给九幽讲了一个故事。 那是上任天君在位之时的事了。 天界有位骁勇善战的将军叫殇策,青丘九尾白狐一族有位神女叫白音。 两人在天界的一次盛宴中相遇,但并没有像话本子里写的那样一见钟情,反而是相看两相厌,越看越不顺眼,甚至当着众仙的面大打出手。究其原因不过因为白音夸殇策长得漂亮像个姑娘。殇策一听就火冒三丈直接拔剑相向。 两人斗了个三天三夜,众人看了个三天三夜。 这还没完,好不容扒拉开两人,一不留神又打起来了。导致最后两人见面就掐,掐起来没完没了。 日子一长,两人之间的关系就变得微妙起来。后来白音她娘一语道破天机,白音如梦初醒,跑上天界去找殇策表明心意。结果到地儿一看殇策并不在自己的宫殿里。一问才知道魔界冲天界发兵了。 白音急急忙忙奔向战场。 北荒之上,尸横遍野,血流成河。殇策浑身是血,单膝跪地,唯有手中那柄长剑竭力支撑自己。 白音跌跌撞撞的冲上去,怎么说呢?反正懵逼极了心疼极了愤怒极了。 她一边疑惑为何向来百战不殆的将军殇策,为何今日伤得如此严重,一边挥剑杀敌。 伤得惨烈的殇策回头一看见白音就双目喷火,额角的青筋暴起,手上用力一挥就将白音挥出去老远,白音以为殇策怕自己受伤,在保护自己,内心十分感动,更加坚定要和他在一起的心,便不管不顾地往他身边冲。 天色陡然黑沉了下来,北海里的水铺天盖地的卷上北荒,下起了一场带着腥臭味的雨。 四周伸手不见五指,白音寻着殇策微弱的气息确定了他的位置,一路寻去。 黑色笼罩的天地,唯有殇策是唯一的光。 可是那道光,举起手中的长剑,狠狠刺向白音的胸口。 戌尧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继续说到:“白音差点神魂俱灭,可值得庆幸的是她有强大的执念,撑住她来到北荒极寒之地那处禁地,将那缕魂注入到了木槿花里,孕育出了一只狐狸崽子,本该当时降生,却被前任冥王琅玥阻止,幸好如此,否则又将是一场祸乱。直到后来我无意发现,候她降生,养在了身边,当年狐帝曾救过我,倒也算还了恩情。” 九幽追问:“殇策呢?他就是忘川对不对?他后来怎么样了?” 后来啊,北荒战乱结束,殇策浑浑噩噩的回到天界,才知道一切都是魔族的阴谋: 魔族族长不知何故中了毒,烈火焚心生命垂危,后听说长在极寒之地的药草刚好可以解毒。但是极寒之地却在北荒,属于天界的管辖范围,而木槿花之于三界乃是命脉所在,决不可被魔族盗取。但魔族族长命悬一线,非取不可,于是便谣传说魔族魔女殿下将在北荒降临,我魔族必将殿下接回,振兴全族。 然后,一场布满谎言的大战一触即发。 殇策领兵出战,却屡战屡败,敌人仿佛知道他行军作战的方法。所以他怀疑军中有内鬼。 当他回营帐时,看见一抹令他日夜思念的窈窕身影鬼鬼祟祟的溜出来,冲敌军的方向飘去。 他马上追过去,却没能追上,虽心有疑虑,但并未怀疑。 直到后面接二连三出战被杀个片甲不留,他终于肯定,白音背叛了他。 那当胸穿过的一剑,为他也为死去的天界将士。 知道一切真相的殇策冲到魔界大开杀戒。在魔界,他看到了一位和白音身形相差无几的狐族女子,双目充血,目眦欲裂。 修为耗尽之前他终是将冒充白音偷军情的人杀死了。 当沧溟领着自己父亲赶到时,殇策已经变成了自己少年时的模样。他拽着琅玥的衣袖,哭得十分狼狈:“父亲,孩儿想见白音,孩儿想守着她……” 于是,琅玥带着自己的儿子来到北荒,见到了变成小狐狸崽的白音,将殇策的一部分魂打入她体内,护着她成长。 后来神魂不全的殇策终于还是消散了,沧溟不忍弟弟离开。逆转阴阳,将他散掉的魂又重新聚拢,凝成了忘川,因为神魂不全,在每一年的中元节都会忘记一部分记忆,有时是全部,但他离帝岚越近,那忘记或是记起,就都是随机的了。 大殿里阴风阵阵,九幽低垂着头,一言不发的沉默。 良久,九幽俯身行礼,退了出去。 一串欢快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还有帝岚的大呼小叫:“爹爹,我要和舜华成亲!” 戌尧俯身抱起沧溟往殿外走,嘴里还不忘数落:“成亲就成亲,这么咋咋呼呼做什么!” 帝岚见着戌尧两人,一蹦三尺高:“哇塞,爹爹,这就是传说中的娘亲吗?” 戌尧一脸黑线:……什么叫传说中? 沧溟好笑地看着这皮得跟猴一样的小姑娘:“嗯,我就是传说中的娘亲。”说完还张开手示意帝岚来他怀里抱抱。 哪知醋缸戌尧一手将他拉到身后,另一只手抵着帝岚的脑门不让她上前。 沧溟两手环胸,似笑非笑的看着戌尧:“醋了?闺女的醋都吃?” 戌尧:…… 7.尾声 三个月后,忘川河神舜华和天界公主帝岚历经数十万年终于修成正果,顺利完婚。 洞房花烛夜。 “话说,你到底想没想起前世的事情?” “唔,娘子,这洞房夜呢,不要说这些好不好?” “不好,我就想知道你记起没有?” “为何这么想知道?” “因为我想看看你记起你前世一剑扎死我后是什么表情。” “娘子,对不起,我错了!” 帝岚冷哼一声,扭过头不去看掀开盖头笑得一脸猥琐的舜华。 舜华无奈扶额。 突然,他眉心蓝光一闪,整个人向后倒去。 帝岚忙扶住他问怎么了。 舜华茫然问道:“你是谁?” 帝岚没好气的问:“你又忘了我?” “我不知道你是谁,但我觉得……” “你记好了,我叫帝岚,生于北荒极寒之地,长于北海临沧山巅。” “是你的妻。” 最后一句,是帝岚拽着舜华的耳朵大吼出来的。可帝岚没注意的是,在她看不到的地方,舜华的嘴里正勾起一抹得逞的弧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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