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汇入我的脖颈正要湿答答地往下流时,路旁的警笛正呜呜地响个不停。
我迎着红蓝光往前走,脸上经受着温热的黏腻感,目睹几分钟前还属于自己的肉体在任由别人摆弄。橡胶手套的刺鼻味被泥土掩埋,土腥味充斥着我的整个身体,脸上的温度在流失,血红被浇灌进沥青里,地上一张惨白的脸,引起了我即将消逝的在空中疼痛的记忆。
我的死亡被下了定义。警察决定用“意外死亡”给我的父母及男友一个交代,而我拖着我即将消散的躯体,试图想要找回迷失的意识。
我忘记了回家的路,只能漫无目的地走。殡仪馆的车太晃,这副残破的灵魂经受不住碰撞,我只能走几步,然后在路边喘几口气。路过一家便利店,我不自觉地走了进去:关东煮正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气,食物们呈现出诱人的色彩与光圈。橱窗边有人点燃蜡烛,闭眼双手放在胸前作出许愿的姿态。我凑到她跟前悄悄地吹了一口气,蜡烛没有灭,但我的躯体却猛地一抖,寒气从脚跟蔓延至头顶——我知道我的肉体已经进入了停尸房。面前的人已经吹完蜡烛,眼中虔诚的祈祷逐渐消失,旁边的泡面已经泡得有些发胀。我撑着桌子喘了喘气,艰难地走上了不知名的街道。
雨几乎打算彻底停止,但却又淅淅沥沥地落下一些,在路灯下化作星光,只有孩子能看见。我的四肢已经开始僵硬,不得不蜷缩着身体往前走。路漆黑得不成样子,路灯照亮了打烊的橱窗。我靠在路边的垃圾箱上喘着气,吐出的白雾几乎要模糊掉一切,但橱窗里的裙子却从模糊的缝隙中挤出来。从前总是会路过橱窗,打量夺目的大灯牌,金光闪闪的价格牌,数着小数点后面的位数,直到黑夜中才真正看见这些裙子的真面目——那是五彩斑斓的黑。脚边突然有流浪猫窜过,猛地一退步,脚边是散落一地的玫瑰花瓣,花瓣下是一张卡片,写着柔和的三个字:“我爱你”。我佝偻着身体,想要弯腰捡起,手却穿过纸片,任由晚风吹乱花瓣。
我不知道在这条路上走了多久,我几乎快要忘却一切。我的脚步开始悬浮,但身体却开始回温,我隐约觉得有光,是生命中一刹那的光,很熟悉又很陌生。光之外,有着很朦胧的形状,那个形状试图抓住我,但我已经开始消散。我感受到了温热,那个形状存留在了我最后的一点意识里。
雨又开始下了,淅淅沥沥地下在遗忘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