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我工作调动要去杭州,车子闲着,让张超开回家先用吧。”“好嘞!这辆车给他,等他结婚你们就不用随礼了,正好。”“那不行,我可亏大了,我结婚他啥也没送,也没听哪个姐姐给弟弟送车的。”“你结婚的时候他不是没钱吗?亲姐弟还计较什么,等将来你们孩子结婚,让他送一辆嘛。”县城里最有名的莫过于耿海花一家,务农一辈子的老两口,却养出了两个大学生。如今姐姐张爽在大城市搞金融,弟弟张超在养殖场当技术员,两人工资不菲,事业蒸蒸日上,而且对父母孝敬有加。姐姐捎回来的补品、衣服源源不断,弟弟更是百依百顺,对母亲从来没说一个不字。走在路上,面对街坊邻居早已惯熟的艳羡目光,耿海花的身板总要挺得比她老公张建良更直一些。
她不骑自行车,更舍不得打车,最喜欢走着去,昂首挺胸,1米5的身材走出1米8的气场。今天,耿海花穿上了女儿新买的真丝短衫,头发是流行的玉米烫,比对门最时髦的老姐妹慧娟也不遑多让。买完菜回来,帆布口袋装满了土豆果蔬,为防止大葱叶子弄脏衣服,耿海花伸直胳膊,一路斜提着袋子,不一会儿就挣得一身汗。抬头远远看见木匠张亮媳妇,耿海花放缓脚步,嘴角扯了扯,宽平的下颌显得更方了。“哟,海花嫂子气色越发好了,这身衣服真漂亮,一看就是大城市买的吧?”张亮媳妇的大嗓门自带扩音效果,三米开外的空气都在震动。耿海花黑红的圆脸越发油亮,一双三角眼眯了起来,“不知道,女儿在网上买的,我都说用不着,净乱花钱。”“海花嫂子好福气,闺女出息还孝顺,远近没有不知道的。你早早给儿子准备了婚房,就等着娶媳妇抱孙子啦。哎呀海花嫂子,你真把人给羡慕死了。”耿海花像喝了蜜,马上从兜子里翻出一块硕大的冬瓜,不由分说塞进张亮媳妇怀里。“我多买了一块冬瓜,闺女教我的海米冬瓜汤真不错,还简单,下午我给你送些新鲜的虾米,也是我闺女寄回来的,我们家吃不了。”“哎,那怎么好意思呢。”张亮媳妇笑开了花,两手抱住冬瓜,这时仿佛才发现耿海花鼓鼓囊囊的帆布包,作势要提。“你家不差钱,咋还自己提这么重的菜,我帮你送家去吧——”“不用不用不用。”耿海花一叠声地推辞,咬牙换了只手。“我闺女昨天刚说,她家两台车,要把她那台奔驰送给她弟弟开,等车子到了,以后儿子会载我买菜。“咳,其实我身体好得很,根本不需要他们送。年轻人打拼不容易,我们做老的能省一点是一点儿。”“呀,你闺女那么好的车都要换了了?啧啧,这下连儿子的车都不用买了,得省多少钱。你看你这是什么命啊。”马路上弥漫着轰鸣的引擎声和青烟,耿海花却聊得兴起,咽了口唾沫继续道:“确实,现在年轻人哪能没有车呢。“用我闺女的话,汽车已经不仅仅是交通工具,更是……什么智能……什么终端,反正就是很高级,必不可少。对,必不可少。”张亮媳妇见耿海花还要再说,忙摆摆手,“哎呀还是嫂子见多识广,新词儿一套套的。不过时间不早了,我得回去准备晌饭,再见啊,再见。”耿海花意犹未尽地转过身,提溜着大包、歪着身子,慢慢走在花白的马路上,每一步都在使劲,一摇一摆地,像只企鹅。张亮媳妇鼻子里轻哼一声,挑了挑眉毛,琢磨着手里这块瓜少说也得七八块钱,心情马上好起来。
临到小区的时候,耿海花想了想,没直接回家,而是拐上了东侧马路。沿着马路走了大概5分钟,就到了她为儿子准备的婚房。一口气爬了三层楼,耿海花放下菜,顾不上擦汗,掏出钥匙开门,发现里面反锁了。“张超,张超,我知道你在房子里,快开门!我说多少次了,你又一个人在里面打游戏是不是?别等我给你砸了,赶紧回家吃饭。”耿海花挤开他,四处审视一番:三室一厅,采光极好,这样南北通透、格局方方正正的好房子是越来越少了。多亏自己两年前当机立断,不顾老公反对下了订金,没几天就凑够全款迅速拿下这套房。耿海花心满意足,脸色略有缓和,转身看着儿子,“走,家去吃饭。”张超默不作声,走到门口要提布兜,被耿海花从后面一把夺下。张超几次伸手要替她背菜,都被耿海花不耐烦地呵斥回去。于是,路上就看到这样一对母子:矮小的老母亲费劲地提着一大袋菜,高瘦的小伙子扎煞着两手跟在后面。走了几步,张超加快步伐超过去,耿海花马上在身后喊,“你等等我啊!”张超皱起眉头,语气略有不满,“我一个大男人空着手不好看。”“得了。等你姐的车回来,你开车多少菜都能装,她那个车大着呢。”耿海花呼哧呼哧喘着粗气,把布袋子倒了个手,胳膊上已勒出一条深红的印子。老娘们虽然不懂车,但认识那个裤衩形状的标志,那是身份和档次的象征。可惜以往女儿一家回来很少开车。不过以后这辆车就归儿子了,可以天天在县城里开了,老姐妹得什么样的眼神啊。“喂——桂香啊,是我,海花啊,对对,你上次不是说你女儿给你儿子送了一辆7万块的新车当结婚礼物吗?“哦哦,8万块啊,没关系,告诉你个好消息,我女儿昨天跟我说,要把她的奔驰汽车给我儿子开了,虽然不是新车,但是名牌啊,才开了5年也不旧。“哈哈,同喜同喜...这才哪到哪呢,咱小地方不都这样吗,不给孩子准备齐全了,父母哪能放心……好的好的,再联系啊——”回到家才10点多,耿海花顾不上喝水,开始准备午饭。“你忙活一上午了,赶紧歇歇吧,离晌午还早,急什么?”老头子张建良给她端了一杯水,耿海花看都不看,闷头洗菜。嘴里数落,“哪就还早了?你炒过菜、做过饭、知道腌肉费时间吗?什么都不懂还瞎指挥,边上去。”老头子讨了个没趣,小声嘀咕:“急急急,一天天不知道急些什么,早就让你别急着装修房子,计划赶不上变化。“等他们结婚了,估计都两年多了,装修和电器都旧了,人家还得换,白浪费钱……万一人家还想装个洗碗机,当初都没预留地方……”“你懂个屁!别净放马后炮。当初装修你怎么不拦着,你多说两遍我还能非装不可?”老头儿想起当年劝阻的话刚说了五个字,就被耿海花骂个狗血淋头,这会儿识趣地脖子一缩,进屋看电视去了。
一盘土豆炖牛肉、一盘蒜薹鸡蛋、一盘清炒卷心菜、一盘肉丝豆角,盘盘分量十足。本来想给儿子做海米冬瓜汤,想起来冬瓜送人了,临时换成海米地瓜汤。不过等到他们有胃口吃饭的时候,汤早凉了,好在天气热,问题不大。父子俩肠胃功能都不大好,主食就是耿海花提前做的手工馒头,每个都有小孩脑袋大。耿海花匆匆喝了几口汤,几乎不吃菜,三两下解决了半个馒头。一年当中,耿海花尽心尽力忙活一家人的衣食起居,而每次做饭,不管多少菜,她自己总是最后一个上桌。而且要么先吃剩饭,要么匆匆扒拉两口,然后就忙活拾掇洗涮。张建良看不过眼,把菜往前推了推,“做这么多菜,不吃完都浪费了。”耿海花夹了口菜,继续狼吞虎咽,“小时候家里兄弟姐妹9个,有口吃的就不错了,现在比比,什么不是好的。“下午我要去老罗家帮忙摘樱桃,一下午40。我现场买还便宜,小爽和孩子都爱吃,我抓紧给她寄些过去。”“人家大城市还缺樱桃?路上该坏了,不用白费功夫……”张建良话说了一半,被耿海花一个眼神刹住。张超嫌热,刚把客厅的空调打开就被耿海花关了,“费电,去屋里开小空调。”嫌费电还非要买一万多的柜式空调?张超心里憋屈,但嘴上没敢说。耿海花见邻居家装了柜式空调,当机立断自家也装了一台更贵的。理由是孩子不能遭罪,尽管孩子一年才来过一次暑假,而最热的时间不超过一周。吃完饭,张超过来端碟子,耿海花马上呵斥着将爷俩轰到一边,自己以雷霆速度洗涮干净餐具,接着摆放桌椅,扫地拖地,顺便把三个卧室也打扫一遍。忙活完事,耿海花倒在沙发上,“哎哟哟,我这个腰啊,要断了。”“妈——我要干,你不让,偏要自己累,怪谁?”张超终于忍不住,冲客厅说了一句。“行行行,都是我不对,我自找的,行了吧。你们都是老爷,就我是伺候人的命。”耿海花说着从沙发上撑起身,戴上手套帽子,走到门口又折回来,在冰箱里一通翻腾。小跑到门口,边穿鞋边说:“我先给张亮媳妇送虾米,然后再去摘樱桃。”“虾米什么时候不能送,外面大日头的不嫌晒,闲着没事找事。”张建良摇了摇头,还是装了一壶水递给她。耿海花接过水,白他一眼,“要你管,我乐意。”说完急匆匆开门出去。直说她一把年纪了还要强,不给孩子挣下一座金山不罢休。看来不等闺女的车开回来,她自己就能买一辆新车了。下午摘樱桃的人不多,果园主人老罗随口说了句杂草太多,耿海花立刻打包票自己能买到好的除草剂。快结束的时候,来了一个皮肤白皙的年轻姑娘,摘樱桃好几次扎了手,见一旁的耿海花动作娴熟麻利,便请教了几句。耿海花是个热心人,当下手把手给人教会了,那姑娘嘴甜,耿海花相当开心,临走还多买了两斤樱桃送给姑娘。姑娘推辞不掉,特别不好意思,“我也没什么感谢阿姨的,我家大伯在帝景小区开发商那边上班,地下车位也归他们管,以后要需要的话可以找他帮忙。”耿海花一听,感觉正瞌睡着就来了个枕头,可不是好人有好报吗?
比起老实木讷的张建良,耿海花交际极广,县城各地几乎都能找到她的熟人。她拉关系的手法不算高明,就是送礼,但无往不利,儿子转学、老头子看病、女儿填报志愿,都是她一手搞定。两年前买房的时候,耿海花就考虑过一次性把车位也买了,省了后顾之忧,但遭到张建良和张超的强烈反对。毕竟还没有车,大十几万买个车位空着,确实不划算,何况钱也不够。耿海花当机立断,第二天提着家里仅剩的全部虾米,找到樱桃姑娘的大伯张经理,很快交了定金,月底交完尾款8万立马可用。张建良无可奈何,这次搜刮了全部家底,儿子张超的存款也被她掏空。张超不想买,被耿海花一句话喷自闭,“我这都为了谁?”耿海花喜滋滋地接了,一听说人马上到家,忙不迭地放下碗筷。一面念叨应该提前通知她,一面在厨房里放开手脚大干了一场。等到张爽和孩子进屋,耿海花已经做好了一大锅她最爱的打卤面。张建良忍不住说:“你看看,午饭这么多菜都没吃,你妈非要给你们单独再做面条,真是……”“你懂什么,上车饺子下车面,不能变。来,小宝贝让姥姥看看,可想死姥姥了。”耿海花说着抱起孩子,使劲亲个不停,小孩扭着脸拼命躲闪。“我们在机场吃过饭了。”张爽打开行李箱,里面满满的保健品。“你怎么不早说?算了,留着我晚上吃吧。”耿海花忽然想起来,“你车呢?”张爽转去给女儿擦手,随口说:“我跟老板谈过了,两地分居不合适,所以暂时不去杭州了,车我还得用。”话音刚落,只见耿海花脸上由红变白,由白转青,好一会儿没说话。张超小声说了买车位的事,张爽忍耐着压低语气,“这么大的事,为什么不跟我商量一下?”耿海花咬着牙道:“你都说了车给我们,怎么处理是我们自己的事,你管不着。”方方正正的客厅里,张建良和张超各自缩在角落,耿海花母女站在当中,两人的气场互相碾压。原本亮堂的空间瞬间灰暗了几度,小女孩胆怯地扯着张爽衣角喊妈妈。“怎么叫说清楚,我没直接说送,就不是送。你理解有问题。”“我说张超也不是白要你的车,等你孩子将来结婚,到时候张超再送辆新车,不一样吗?你也没反对。”张爽当时觉得耿海花在说笑,因为不切实际,只是懒得辩论,这会儿更加觉得不可理喻,便不再搭理,只顾整理行李箱。把托人代购的营养品整齐码到桌子上,有补钙的、补铁的、保护膝关节的,还有耿海花常年吃的降压药。耿海花冷眼看着她,不咸不淡地来了一句,“没见过亲姊弟还这么计较的,果然大城市的人越有钱越仔细。”见张爽不为所动,耿海花越发来气,“你不给车就算了,我们自己攒钱明年也能买得起车,车位早晚都能用上。”“我们小地方不像你们大城市,哪有什么齐全手续。而且车位特别紧张,人家张经理跟我关系好才卖给我。”张爽把张超叫出来,问他,“车库你亲眼见过吗?别的车库全停满了?”张超挠挠头,“别的车库都锁着,看不见里面情况,张经理说是都卖出去了,我看过他们给的车位表,上面确实都写满了人名。”张爽冷笑,“地下车库进进出出还要锁门,真不嫌麻烦,他们那是根本就没卖出去的车位,你们上当了。”耿海花脸色紫涨,想了想,还是拨打了张经理电话,说了一堆好话,提出退车位,不料对方一口拒绝。挂了电话,耿海花整个人像点了引线,每一次呼吸都要爆炸。“妈说夜长梦多,反正马上要用,让我把卡上的现金全交了,等我下周理财到期再交剩下8万。”耿海花额头几乎冒出火花,看仇人一样瞪着她,发出一声歇斯底里的咆哮。“都是你害的!要不是你提送车的事,我们根本就不会去买车位!”下一秒,耿海花打开窗户,抱起桌上的保健品一股脑全扔了下去。
耿海花还不解气,指着张超鼻子数落他没血性、不争气,买个车位都要自己操心。张超攒了几年的钱掏出一大半,本来正窝火,终于忍无可忍开门出去了。傍晚,张爽微信叫张超回来吃饭,张超没动静,耿海花一怒之下跑去新房里抓人。没过多久,耿海花就打电话给张爽,又惊又怕哭得一塌糊涂,说是张超昏过去了。张爽连忙叫救护车把人送到医院,诊断为急性肠胃炎,而且有并发症,需要马上手术。耿海花老两口已经没钱了,张爽二话没说交了手术费,晚上自己守在医院。看着人事不省的儿子、跑前跑后脚不沾地的女儿,还有一直安慰自己的老伴,耿海花第一次感到后悔了。半夜耿海花失眠给张爽打电话,“爽啊,都是妈不好,上当受骗浪费钱。我今天把楼下洒的药都捡回家了,你别生妈的气,啊?”耿海花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张爽安慰了半天,劝她把脏了的药扔了,耿海花不肯,也就作罢。出院后,耿海花仿佛变了个人,话少了、态度好了,还常常征求大家意见,让人很不适应。一天,耿海花请木匠张亮来修理张超磕坏的椅子,顺便多修几件家具。见耿海花愁容满面的样子,张亮有些纳闷,“海花嫂子,听说你闺女送了你一辆大奔,还有啥不顺心的?”这一问不要紧,耿海花两只眼睛像开了闸,眼泪哗哗流个不停,可把木匠吓坏了。得知是因为买车位的事,张亮又乐了,“这事儿好办,我有个亲戚正好在那个小区管车位,明天我带你找他去。”“是啊,你咋知道?不过我和这老哥关系好,保管能说成。”张亮拍着胸脯。张经理看见她,已经完全没有当初的殷勤和善,挺着大肚子泰然端坐。耿海花一张口就自动开启讨好模式,腰杆子马上软下来,声音降了8度,积攒了一路的气势荡然无存。“张经理啊,你看,我闺女那辆车已经不给我儿子了,她自己还要用,所以这个车位也用不上了,你帮帮忙还是给退了吧。”耿海花点头哈腰地解释,全然没有了当初大手一挥豪掷万金的魄力。耿海花带着哭腔给张亮打电话,没过多久,张亮就到了。“兄弟啊,这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得一家人了,海花嫂子家不差钱,等以后她要买车位还找你。“现在人家孩子等钱结婚,还是给退了吧。”张亮倒是个实诚人,上来就跟张经理套近乎。“张亮大哥,你是个好人,我也不怪你媳妇,她就是嫉妒我过得好,想敲我一笔,你放心,我不追究她责任,你的工钱也照给。”张亮一脸懵,耿海花接着说:“不管谁是主谋,诈骗罪张经理是跑不了的。”张经理马上激动起来,“这话可不能乱说,你得有证据,别诬陷好人。”“我闺女要送我车的事儿,我只跟张亮媳妇儿说过,那么凑巧,下午我去摘樱桃,你侄女就过去跟我搭讪,很多人都能作证。”张经理刚想辩论,耿海花一摆手,冲他大喝一声,“别插嘴,让我说完。”老太太像是突然打通了任督二脉,底气也足了,嗓门也大了,慢慢找回了训儿子骂老公的状态。“你跟我说,车位特别紧张,这个地下车位是给领导儿子留的,人家今年在国外不回来才多出一个名额。“其实上锁的车库全是卖不出去的,因为你们没产权证,不合法!“你还说看在熟人的面子上,比原价便宜了2000块,我刚打听过,别人买的比我还便宜2000呢。你加价卖就是为了吃回扣、分赃!”耿海花精神一振,清了清嗓子,“我问了我闺女,2020年诈骗1万元以上的,有期徒刑六个月。超过10万的属于数额巨大,特别是诈骗老年人的,要从重严惩!”说着,耿海花把手里提的袋子往桌子上大力一捶,“Duang”地一声,张经理杯子里的水差点被砸出来。耿海花举起袋子又把桌子捶得“咣咣”作响,“张经理,我给你带了两个东西,你选吧。”老太太语速快、动作也快,别人还没清醒过来,她已经从袋子里掏出了鼓鼓囊囊一大包虾皮。张经理原本滴汗的脑袋一阵蒙,马上松了一口气,恢复公事公办的表情。“张经理,上次我托你买车位,已经把家里最后的虾米都送给你了,这是我刚买的虾皮,比不上虾米,但好歹算是对你空欢喜一场的补偿。”那一大包透明塑料袋包装的虾皮,一看就是县城超市那种三块五一斤的货色,袋子撑得满满的,分量十足的样子,像是很有诚意。这时门口已经被看热闹的群众围了个水泄不通,张爽姐弟赶来大声制止,耿海花当没听见。耿海花拿起瓶子,一步一步走到张经理眼前,把个大汉一直逼到了墙角。说着,耿海花一屁股坐到张经理的椅子上,手里紧紧攥着药瓶,“对了,诈骗罪还有一条,造成被害人自杀的,罪加一等。”门口的人指指点点,有人开始打抱不平,甚至有人大喊“奸商退钱”。耿海花盘腿坐在椅子上,腰杆笔挺,像只孤独又骄傲的斗鸡。张爽临走的时候,耿海花要把张超住院和手术花的2万块钱还给她,张爽拒绝了。耿海花低头看着外孙女,这一折腾,外孙女马上要跟着妈妈走了,她心里万般舍不得。想想下次见面不知道又到什么时候,马上鼻子一酸,眼泪涌上来。张爽见她这个样子,心里也不好受,“张超已经这么大的人了,你们少操点心,自己吃好喝好过好日子,比什么都强。”“以后你要多想开些,别总逞强,也别什么事都替张超做主,儿孙自有儿孙福。”回城后的一个月,每次张爽打电话,家里都是一片祥和,她原本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看来买车位事件总算让耿海花长了教训,性格有所改善,也算好事。没想到一个月刚过,张超打来电话,“妈托人给我买了一辆一万块的摩托车。”张超平时连自行车都很少骑,何况还根本没有摩托车驾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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