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扑通”“扑通”是心跳加快的声音,我摸了摸自己的胸口,有些喘不过气。喘气声越来越沉重,已经躺在床上的舍友担心地下床询问我的情况。她将手放到我的胸口又一下子拿开慌慌张张地出了宿舍的门,我躺在宿舍的木板床上,有些脱力。已经进入夜晚的宿舍楼早早地便熄了灯,长廊里忽远忽近地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我望着宿舍里的窗户,月光透着树叶的缝隙往下落,剪成好几年前斑驳的影子。是宿管阿姨的声音,我撑着力从床上起身,只能凭着眼前虚晃的人影扶住宿管阿姨的手:宿舍楼的门前站着另一栋楼的宿管阿姨,她们扶着我上了当晚值班老师的车。急促的脚步声和厚重的呼吸声消失在宿舍楼里,趁着月光,又趋于宁静。被送入医院的抢救室时我的脑海里已经混混沌沌地记不清后来的事情了,入眼的只是穿着白色大褂的医生用手拉起的白色帘子。清醒时已经是凌晨,深夜的医院里处处弥漫着刺鼻的消毒药水的味道。当晚值班的老师还没有离开,他们站在我的面前,只是轻轻道:我望着头顶的白色吸顶灯不愿说话,应该也是打不通的。朱老师和李老师看着我面露难色,我想也是,太麻烦老师了。还在睡梦里被人吵醒实在不是一件美好的事情,好在我的叔叔接了电话,电话另一头传来的声音也让我松了口气。从家到医院不过二十分钟的车程,父亲却拨通了李老师的电话问可不可以不来。李老师看了我一眼又和朱老师对视了一眼拿着手机走远了。一个半小时之后,我在医院看见了我的父亲和我的叔叔,他们看起来很急的样子。父亲和两位老师寒暄道谢,送走了两位老师离开后他走到我的面前,语气生冷:“这不是还好好的没有什么大事,还要麻烦两位老师送你来医院。”
车窗没有关上,入秋的冷风扑在我的脸上像刀子一样,生疼。路过红绿灯口停下的时间,父亲的手搭在方向盘上,嘴里依旧在絮絮叨叨地念叨着当晚的事,他说:“大半夜的还要这么多人跟在你身后,真是要被你麻烦死了。我觉都没睡好,还要来医院接你。”这样的话他从来没少说过,我闭着眼靠在靠背上“嗯”了一声算是对他的回应。接到母亲的电话时已经是早上八点多,她告诉我父亲又给她发信息了而后又问我身体怎么样了,我告诉她没有查出什么,医生说可能就是最近感冒引起的心律不齐。后来母亲便一直在电话那头谩骂着父亲,说着父亲又给她发了什么不堪入目的,带侮辱性的信息。我跟着附和了几句便匆匆挂掉了电话,父亲和母亲之间那点陈芝麻烂谷子的往事我实在没精力参和。家里空荡荡的只剩下了我一个人,我收拾了几件厚一点的衣服连早饭也没吃就坐上了去学校的公交车。耳机里是熟悉安稳的轻音乐,站停的时候母亲又打了电话过来,我看着手机屏幕发愣然后按下了手机的息屏键。很多时候我自己也不太清楚父亲和母亲之间究竟是何种关系。明明好多年前他们就已经上过了法庭,离了婚,父亲却总是隔三岔五地给母亲发点乱七八糟的信息。而母亲即使已经将人拉黑却还要打通我的电话谩骂上父亲几句。好像他们这样做就能让自己的心里舒服一些。高二的课程已经开始繁重,看见学校的大门时已经让我无暇再去想其他事情。进入班级的时候刚好是课间,几个好友涌上来问我的情况。室友在一旁拍了拍胸口说昨晚把她吓了个半死,还没说完那边已经有人喊我,说班主任找我。他问起我的情况,我只好将对母亲的那套说辞又重新说了一番。他听完皱眉,一只手撑着自己的下巴思虑了很久才开口:“你这种情况还是去好好查一下比较好,毕竟是关于心脏的问题,不能忽视。”“这样吧,我给你请一个星期的假,你好好去查一下。”陈老师一边说着一边从蓝色的文件夹里抽出了平日里我们请假的假条:“刚好后面就是国庆了,查完身体好好的在家里休息几天再回来上课。”我点头答应又坐上了去医院的公交车,心里似乎有什么东西被掀翻了,一瞬间难过的紧。“我们班主任说让我回来好好查一下身体。我去医院看过了,医院那边的医生需要提前预约。”我看见父亲摇了摇头,特别不悦地说道“我没时间花在你身上,打电话让你妈陪你去。”“知道了。”饭桌上一下子变得特别安静,我捧着手里的饭碗没了吃饭的胃口。父亲还没吃完饭母亲的电话已经打到了我的手机上,我按下了接听键站在楼梯口看着楼下还在喝酒的父亲。“他今天又发什么神经,一天到晚的发什么信息。你告诉他再这样下去我要告他骚扰了。”母亲的情绪发泄完语气又变得和善“你看病的事情让他陪你去,我这几天上班没时间。”我捏着手机站在那,眼里湿润,心里筑起的高高的城墙也突然崩塌。
这是我躺在医院病床上做检查时唯一的想法,从预约到挂号再到后来一层楼一层楼地去做检查,我都是一个人。机器挂在身上二十四个小时的期间,我的脑海里闪过太多太多的画面,想在记忆的那扇大门里找一些开心的事情好让自己不那么难过,却发现开心的事情实在太少。我攥着手里厚厚的一本病例出了医院的门,从常规心电图到动态心电图再到后来的心超,出来的结果也只有一个偶发性房性早搏。每每和他提起和病情有关的事情,他也总是摆手重复着那句我已经听腻了的话“我没时间,找你妈去。”于是我学会了安静地闭嘴,回到学校时将手里的病例给班主任看了一遍,他确定放心以后才让我回班级安稳地上课。心脏有些时候总是会不听话地出状况,班主任催着我去南京或者上海的医院做一个系统的检查。我站在阳台上看着教学楼下开始枯萎的树叶,缓了好长时间才没有张口就落泪地说话:“我爸妈都没有时间,等明年高考结束吧,我会去做检查的。”班主任像是怕我难过,给我做了好长一段时间的心理建设,我伸了一个懒腰,压抑住了鼻腔里冒上来的一股热流告诉他“我没事。”我依旧埋头在各个练习题之间,与父亲的关系越走越远,与母亲的联系也越来越少。没有人可以分享我的难过,也没有人可以分享我的喜悦。告诉父亲我要去南京看病的那天,空气里正飘着淡淡的阳光的味道,父亲的反应在我的意料之中,而母亲却一边谩骂着父亲一边陪我去了南京的医院。检查出来的结果和先前一样,而医生却建议我住院治疗,他告诉我病因还没有查出来。游走于父亲的冷脸和母亲的不满之间太累了,况且我那么害怕孤独的一个人实在没有太大的勇气一个人在医院待上个一年半载。回家时父亲正和他的好友在家里喝酒,酒杯晃动着模糊了我的双眼。看见父亲眼里的笑意时,我忽然明白了婚姻的失败带来的只有不幸者,而他们把孩子当成筹码,在这场博弈中,他们都在赌谁压得少。而被当做赌局棋子的我,仍旧在原生家庭的沼泽里奋力挣扎。
|
CopyRight © 2016-2021 HuaChaoqq.Com All Rights Reserved 版权所有